不想上课的普通男同学和入职没多久的年轻保健老师

老师们的入职时间跟后面活动剧情冲突了不过反正都是妄想所以不管了

徒然日记

听说我们班又要换班主任了。
听说班主任辞职了。这两周似乎都是另一个戴眼镜的新老师代课。
虽然跟我没有多少关系，但听说的瞬间还是不免觉得“怎么又……”
感觉已经不适合说是因为我们学校特别烂了，简直就是我们班有问题。
我这样说，显得很像给自己找借口——不好好上学不全是我的错，都怪我们班太烂。但我们班已经换过几次班主任了，从入学到现在，一个病退两个辞职。
这学期我根本没去上过课，刚刚离职的那位班主任，我连相貌都不记得。
我不会找借口的。
学校基本每天都去，只是不想去教室，一直呆在保健室。保健室基本干净整洁，放在正常的学校可能理所当然不值一提，但我们学校太烂了，到处脏兮兮的，室外游泳池都堆满垃圾。相比之下，保健室干净得令人感动，而且床很舒服。
“别总睡觉啊？”保健老师说，“白天一直睡，晚上怎么办。”
平时倘若我不主动搭话，保健老师绝少开口。或许今天我真的睡得过分了。放学铃声响了。
“不睡觉又没事做……”
我乖乖爬起来，觉得还能再睡二十小时。他坐在办公桌旁填什么手册，指指旁边的椅子示意我坐下。
“这么无聊也不去上课？”
“不想去。”
“没什么具体原因？”
“没有……”
“反正就是不想上课？”
“不想。”
他歪着头看我，露出有点为难的笑容。
“也行吧，”他说，“想什么时候去也行，不去也行，反正我白天都在这里，不会锁门的。”
临走时我想道谢，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抱着书包在门口鞠了一躬。他头也没抬，不知看到没有。

第一次去保健室，是陪伴田径部训练时摔倒的同学去处理伤口。保健老师趴在坍塌的文件夹里睡得正香，十分不情愿地被我们叫醒。那是个阴天的下午，窗外灰色的景象了无生气。
无论如何都不想上课的时候，忽然想到可以去保健室，好像松了口气。
保健老师闲得出奇，偶尔忙起来把打印纸洒得满桌都是，就那样摊一星期也不着急整理。平时没人找他，他就坐在窗台上晒太阳看书。我要来看过一次，是普通的文库本小说。
“实在无聊，看漫画怎么样。”他给我提建议。我不喜欢漫画，根本看不进书，宁愿数着时钟的秒针发呆。
所幸即使我真的盯着时钟一整天，保健老师也不真的管我，继续看他的小说睡他的觉，给小伤小病的同学拿药。他包扎伤口的手法熟练而且专业，我起先觉得吃惊，想想又觉得理应如此。其实我也不知道正常的学校该是什么样子。

虽然在这种学校上学，但我并不想当偶像，纯粹提不起兴趣。小时候被送去参加选拔活动，明明只是父母心血来潮，却顺利得毫无必要，水到渠成似的 ，变成了现在这样。
如果可以的话想去当交通流量监察员，晴天坐在路边，下雨天撑着伞坐在路边数来往的车辆。不过多半是不可以。不知为什么，人生总是比想象的逼仄得多。不过的不过，我这种连正常上学都做不到的人着实不配谈论人生。
别人都熬过来了，为什么你不行。我不知道。每个人都做得到。
“每个人都做得到的事，为什么我做不到。”我冲着空气问。保健老师坐在窗台上看窗外，扭头看了我一眼。
“什么啊？哪里有每个人都做得到的事。”他说。
普通的上学、考试、毕业、工作，每个人都能完成的普通的人生，我不很期待，但也不希望完成不了。说到底，每个人都是什么人呢。
“……什么啊，”保健老师啧了一声，“我要是知道，也就不在这里了。你实在无聊，干脆去跑步怎样。”
大概今天我真的无聊得过分了。
“哎，话说幸福生活三大要素：笨、自私、健康。你是田径部的我没记错吧。至少保持健康。”
我觉得有道理，那天放学后就去了操场。田径部在练习，戴眼镜的新老师看到我，嘱咐我先活动好，小心扭伤关节。部活的同学大声跟我打招呼，问我怎么不上课，被他叫回去跑圈。

戴眼镜的新老师有时也来保健室，看到我似乎总想说些什么，又没有说。有时我在帘子后面假装睡觉，听他们低声交谈，装作没有听见自己的名字。多半时候他们只是闲聊。
“今天或者明天，放学能否留一下，”新老师对我说，“这周的随堂测试，结果要算入总成绩。我拿试卷给你做，可以吗。”
好像我真能说不可以似的。我当然不喜欢考试。归根结底考试究竟有什么用。
但他们给我的大概并非出于本意的宽容，我一直感激。

“差不多也去上上课吧。保健室呆腻了，上课就变好玩了。”保健老师说。
他又在埋头写一堆不知什么东西，办公桌被戴眼镜的老师收拾过，好像导致他找不到订书针，用回形针把几张打印纸夹在一起。我从书包抽出课本翻开，努力想象了一下该怎样去上课。大概就像去操场一样，走过去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放学铃已经响过了，远处操场传来隐约的喧声。可以去操场跑步，也可以去上课。我不是因为有其他更想做的事才不上课的，直到现在也没有别的想做的事。
戴眼镜的老师敲门进来，放下几盒订书针，走了，临走前冲我点点头算作打招呼。保健老师抬头看着他的背影，一脸莫名其妙。
“……啊，刚跟你说回去上课，”他似乎刚刚把这件事忘了，又重新想起来，“因为连休回来我也有身为教师的其他工作，不会一直在保健室啦。当然如果你还想呆在这里也没问题，出去记得锁门就行。”

假期结束后的第一天，我直接去了教室。早晨下大雨，校舍走廊潮乎乎的，一股脚味儿。
上课铃声响过很久，都没有老师进来。大家各自吃零食看漫画，随便聊着天，那我睡觉也……
才刚趴下几分钟，就感觉到四周安静下来。教室前排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我一抬头，看见站在讲台上的保健老师。
真的假的。
他刮了胡子，居然显得非常年轻，并不比我大多少的样子。我盯着他愣神，他对上我的眼睛，不无尴尬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啊，又是我……呃，各位同学，一生一度宝贵的青春、宝贵高中生活的最后一年多时间，居然要跟我这样的人一起过，真是抱歉……”
有不止一个同学笑出声来，他也笑了，胡乱抓抓头发，倒是很轻松自然。
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也在笑。我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高兴。
“……话说我自己当学生的时候都没怎么上过课怎么就让我来讲课了……唉……虽然椚老师好好地把上课应该先干什么后干什么全都给我讲了一遍，我也只记住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椚老师可当真是个有才能的好老师啊……真厉害……”
他看起来真的苦恼，比任何一个学生都更加不愿意来上课。而我低头假装翻书，似乎久违地开始期待，这高中生活的最后一年。

=完=